“走,看看去!”许仁章大声地说道。
89岁的许仁章带着大家去看当年他任村支书时建起的村排灌站、窑弄水库、花家渠道和千亩油茶林、蜜桔林。他穿着一身浓绿的军装,脸上神情严肃,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红色的复员军人证,自己走出家门,自己走上缓坡。他的背微微有些佝偻,他的腿有些僵硬,但步子迈得又大又坚定,军人的气质展现出来。走上附近的坡地,遥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,流淌着不竭清水的中干渠,渠道两旁平坦肥沃的绿色田野,他的目光深情而缅怀,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那个战天斗地的峥嵘岁月。
时光的脚步定格在这初夏的早晨,煦暖的阳光照在老人穿的军装上,折射出耀眼的光芒,沐浴着阳光的背影显得格外高大。这一天,因为一位老兵的回忆,有了别样的意义。
这是一个为了保家卫国,毅然辞别才新婚一天的妻子,踏上千里征途的人;这是一个历经无数枪林弹雨,从尸横遍野的异国战场上凯旋归来的人;这是一个干了17年村支书,领着社员开渠引水、造地种山的人……
时光倒流。1932年9月,许仁章出生在三清山脚下的双明镇窑山村。9岁时,父亲去世。家中顶梁柱的失去,让原本羸弱而劳累的母亲悲痛得大病一场。年幼的许仁章过早地承受起人世的辛酸,下地干活,上山砍柴,为地主家放牛,不得不用稚嫩的肩头挑起养家糊口的担子。生活的艰难磨炼出他吃苦耐劳的品质和蓬勃的冲腾意志。1949年冬,家乡一解放,怀着激动心情的许仁章就参加了村民兵营。第二年,他因表现出色,担任了大队团支部书记。
1950年,美国帝国主义者发动侵略朝鲜战争,战火严重威胁到新中国的安危。1952年冬季,抗美援朝进入第三个年头,部队大量招兵。玉山县征集志愿军新兵时,许仁章积极响应“抗美援朝、保家卫国”的号召,在村里第一个报了名,毅然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部队,被分配到347部队任炮兵,于12月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朝鲜的土地。
“他参军的决心很大,我也支持他,我就喜欢他有志气。当时我们还没有结婚,为了让他安心上战场,在他离家出发的前一天,我们匆匆登了记,直到他四年后复员回来,我们才圆了房。”妻子王金娇微笑地望着一身军装正襟危坐的许仁章眼里充满了柔情。
“进入朝鲜时,战火冲天,到处都是炸弹坑,到处都是被战火破坏的房子。缺手、缺脚或身上血迹斑斑的伤病员随处可见。为了打胜仗,刚到部队的我不分白黑地练。我相信,只要有恒心和信心,用心专一,就一定能做成事!”作为一名新兵,他苦练装弹、发射技术,虚心向老兵们请教,只为了在战场上能百发百中,消灭敌人。“那时,一个炮弹有60斤,力气大的一次能扛两个,我不甘落后,也扛两个。因为学习刻苦努力,很快就掌握了技术,后来当上副班长。我所在的班因训练成绩优秀还受到过团部奖励。”
刚入朝时,正值严冬。当时志愿军除了对付装备精良的美军外,最大的困难是后勤供应不上,他们吃的几乎都是冰冷的炒面和梆硬的生土豆,零下30多度,还穿着单薄的衣裳。战场上没有屋子住,只能在荒郊野外、或战壕里、或防空洞里横七竖八地躺着、趴着睡。很多志愿军战士在激战中、在寒冷和饥饿中死去。
“战争是残酷的,流血牺牲是平常事。那些最前线的士兵随时都冒着死亡的危险,很多人战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。”回忆起那些牺牲的战友,他很伤心。“但一上战场开始战斗了就什么都不怕了。我是炮兵算是幸运的,在战场上没有受过伤,只有一次一颗子弹从我的耳边擦过去。我们用炮火还击敌人,为步兵做掩护,取得了一次次胜利。”根据老人回忆,从1953年5月至7月,他们炮兵积极用炮火掩护步兵向前推进,向联军发起了全线反击,抢夺西海岸阵地打得很苦,志愿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。“打阵地保卫战时,美军飞机像大鸟一样,在头顶盘旋,在疯狂丢炸弹,整个山头都似乎炸翻了,志愿军伤亡惨重,阵地上,到处可以看到腐烂的死尸,在烈日中散发着呛人的臭味……”68年过去了,这段经生死、淬血火的记忆,刻骨铭心地跟着他,并锻造了他的后半生。
1956年7月,许仁章复员回到了家乡。此时的许仁章已经有着3年党龄了。他时刻牢记自己是一名共产党员,积极参与地方建设,时时、事事、处处冲在最前面,带头劳动、以身作则,积极发挥党员先锋模范作用。“57年大炼钢铁、58年建七一水库,我都参加过。60年当大队副支书,62年当上大队支部书记。69年被打成反革命份子,几乎天天挨批斗、下跪,最长的一次被关在大队里近一个月时间没见过家人。”
许仁章当支书时,干了几件大事:一是引水修渠,修田造地。建起了窑弄水库和村排灌站,修建了十几里长的花家渠道,让村里的千亩旱地变成了一年四季有水灌溉的良田。二是治山造林,发展副业。他亲自踏察,种植经济林,建起了500亩油茶林、1000亩杉木林、200亩蜜桔林。“75年我再次当上大队支书,85年卸任时,村财务从我接手时欠账几百块到有了余额五六千块。”
许仁章对当村干部的事情讲得不多,却讲了17年当支书的体会:“都说农村干部不好干,其实只要没有私心,真正为了老百姓和集体的利益,办事公正认真,亲自带头到劳动第一线,就没什么干不好的。”
如今,历史的硝烟散尽,作为幸存下来的一名抗美援朝老战士,许仁章发挥余热,经常给孩子们讲述战争故事。他勉励年轻一代不要忘记历史,要懂得当前生活的来之不易,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,在新世纪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伟大征程中,大力弘扬民族精神,凝聚民族力量,把国家建设得更加强大。